我的一位朋友

我有一位朋友, 也相識了十多年, 她常對別人說, 我們是老朋友了. 的確, 可以維持到這樣長久的關係實在難得.

她在十多歲時得了重病, 家人一向對她不太好, 但也捱過了. 對於她的坷坎故事, 我們每一次出來聚會也重溫一至兩次, 大家仔細地聽她訴說. 這年, 她舊病的後遺症很嚴重, 面色一次比一次差, 我們安慰她的時候, 叫她不如辭職, 專心休養, 她總說: 你怎會明白, 你又沒有家庭負擔? 或者你的工作沒有我的那麼辛苦. 然後, 聽聞她一家人多次去旅行每次也花了數萬元, 令我們咋舌. 那不是少數目, 對於我們來說.

一位朋友有次在與她聚會後說 : 你發覺嗎, 我每次勸她多休息時, 她總是說: 你比我好, 你怎會明白? 我說是呀, 她常這樣回答我們, 其實聽完後很不舒服.

有很多時我會去看她, 幫幫她解鬱. 有天, 她說很不舒服, 我放棄了去醫院看父親, 去了陪她, 但她的電話響個不停, 我就坐在那裡等她講完電話, 到了醫院也夜了.

父親逝世後, 我的心情很沉重, 連說話也沒有氣力, 她的電話在清晨來了, 說要我即刻去看她, 我回了短訊說, 不能來了, 你著家裡的菲傭帶你看醫生吧. 然後, 她又來了電話, 這次我也沒有接聽, 翌日清晨又一個電話, 留了口訊, 滿是埋怨的話, 我聽了之後呆了一呆.

後來, 她得知我父親逝世, 沒有半點安慰, 反而說 : 我也病了, 不過我較幸運, 沒事了.

聽了之後, 氣了很久, 沒有再回覆她.

最近一次聚會, 她甫見面便埋怨, 我沒有回覆她.

過去幾個月, 忙著安頓家裡的事, 沒有時間理會其他瑣碎.

然後, 她又開始說她淒涼的過去, 和花了數萬元, 一家大細去了外國旅行.

這次我們都放棄了安慰她, 她需要的其實是一個垃圾桶, 將心裡的垃圾倒了出來, 而我們每次都吃了她倒出來的廢物, 坐間也有人面對病和死的問題, 但她沒有一點關注, 每次清理完後, 她便離去.

靜靜地聽著, 看著她的臉, 那是最後的一次聽她訴苦, 我告訴自己.